今天,我要写写家乡的老街。老街不老,也不长,像一只老式钱包,扔在河边上,虽已褪色,但还会引起人们前往翻找的欲望。老街倚山傍水,一条小河在悬崖底下流过,一道石板桥横跨两岸,旁边是一座水磨坊,已经荒凉。野藤缠绕柱子,织成一张茂密的绿网,上面挂满五颜六色的小花。
老街很短,大概两百多米,从西到东,十几分钟就能一个来回。老街很小,两边都是房子,紧挤在一起,默然对望。青石板和碎石铺成的街道,早已磨得发亮,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如果下雨天,还会隐约听到马蹄声,雨水从高处流下,把街道冲洗得干干净净,仿佛还在昨天。民国风格的老式骑楼,印着“人民公社好”的供销社,和那洋里洋气的饭店,共处一处,并不违和。
老街,因商而成。这里处于方圆数十里的中心位置,各类商品在这里应有尽有,商铺能满足一般生产和生活需要,这里成了物资交易集散地。每逢圩日,人头涌涌,叫卖声此起彼伏,甚为热闹。水灵灵的蔬菜,新鲜的肉类,生猛的鸡鸭鹅鱼,农村土特产,还有锅盘锹铲、农药化肥、农杂家具、针头线脑,都能买到。
老街,总有一些手艺人在坚守。理发店依然挂着“剪发刮面”的老招牌,老式转椅、梳妆镜、洗面盆、理发剪,每一件都擦得锃亮。店主人只会一种发型,一辈子摸过个成千上万的头壳,摆弄剃刀如手指一般灵活。补牙店的橱窗里摆放着各种石膏牙模,老人坐在一旁静静等待。小孩子被大人抱着,让老牙医用钳子伸进去,迅速把烂牙拔出来,孩子破涕为笑。旁边打铁铺的炉火通红,热气腾腾,终日响着“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摊前摆放各类打好的农具,还有菜刀、镰刀、剪刀等,便宜且耐用。
老街,保留着传统文化的记忆。一个戏台在街道的尽头,兼作广播宣传之用。除了平时政策宣传之外,更多时候就是戏迷的集合地,常有粤剧或木偶戏表演,观众也不少。老一辈人对粤剧独有偏爱,艰苦年代也没法磨灭热情,如今也是老有所乐。他们常聚在戏台旁边的大榕树下,吹拉弹唱自得其乐。老街文化站则由原来的粮站改建而成,里面摆放着报纸、书籍,供大家自由取阅。还可以下棋、画画、练习书法。一个小小的书店,也有一些与时俱进的书籍,吸引一些小学生流连忘返。文化站前面有几个算命摊,几个须发花白的老者端坐着,处于闹处而沉稳安详,替人占卜打卦、化劫消灾,迷信者至少求得心理安慰,皆大欢喜。
老街,正在继续老去。街道深处的老房子,还住着一些人家。透过残裂木门,可以见到长满青苔的天井,黑深深的院落,斑驳陆离的墙壁,早与时代脱节。三三两两的老人坐在屋檐下,谈天说地,喃喃自语,不知岁月流逝。猫儿躺趴在门槛边上,眯着眼睛。几只鸟儿匆匆飞落在屋顶上,瞅了几眼,又急急飞走了,留下更长久的寂静。
走到老街尽头,可以看见古码头的船墩子。据说以前的木材、沙石等货物都是走水运,从上游沿水而下,然后在停靠这里,卸货装货。劳工都是精壮汉子,他们在休息间隙,在老街酒馆里点几样小菜,就着一缸家酿米酒,饮个痛快。然后,再解船而下,不知又到哪里去。
在这条水域上,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老街。由于时代的发展,货物交易中心已经转移,新街正在发展壮大,农村人都跑到城里去,这里日渐冷清。但是,作为时代的产物,老街依然让人迷恋,保留我童年时代的美好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