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八,重阳节前一天。趁着国庆假期,我回乡祭祖。时隔九个多月,又回到熟悉的故土,思绪万千。竹林鸟鸣繁,土路草木深。因为连续下雨的缘故,乡间小路坑洼起伏、泥泞不堪。道路两旁植物长势莽莽,长长的枝叶探进车窗,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车子穿行其间,如同行船。鸟声悠长,仿佛在召唤。小河依然流淌,乱石散铺于草丛中,岸边还残留着夏季洪水泛滥的痕迹。几丛竹子身姿绰约,探水而居。透过绿影蔢莎的芭蕉林,我看到了村庄的高低有致的屋顶。
这就是我的家乡,一个在县级地图都找不到的村子,却一直跟我紧密联系。生于斯长于斯,村庄的每一件东西都是那么熟悉,仿佛昨天还相互问候,就像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但是,当人去楼空之后,家园就慢慢荒芜。野草在庭院里缝隙里疯长,它们透过坚硬的水泥地,趾高气昂招摇着。落叶堵住了排水沟,长出一大丛的蘑菇。墙壁已斑驳灰暗,门神蒙着厚厚的灰尘。一个燕子窝倒挂在屋檐下,燕子不知何处去,只留下一堆鸟粪。
于是,我找出农具清理庭院,一点一点的把荒芜占领的地盘重新收复,虽然又会很快失去。正午阳光正好,族人在厅堂前张罗饭食,准备祭祖的物什。疫情纠缠不休,很难得聚集这么多人。孩子快活穿梭其中,嬉戏逐闹,给沉闷的老屋增添一些生气。体息间余,到房子周围看看,老树长势依然,树干缠满野藤,长长的藤蔓垂到地面。一棵牛捻子树已经高过楼顶,阔大的叶子遮天蔽日。不知名的野草跃跃欲试要扑过来,这里成了它们的天堂。牵牛花遍地都是,覆盖断砖残垣,已经看不清最初的模样。
留守的老人,在堂屋一角空地上种了一畦红秋葵。秋天已浓,秋葵长势喜人,像一根根修长的兰花指,斜斜指向天空。听说秋葵营养丰富,价钱贵得很。但在这穷乡僻壤里根本不值钱,很多都烂在地里了。“猪屎蓝”大片大片生长着,小时候经常用它的根茎煲糖水,有消暑去火之功效,现在也无人采摘了。这些野花野草悄悄生长着,占据了这一片空间,强大的生命力令人惊讶。老人们早已习以为常了,他们与草木为伴,与草木斗智斗勇,进行反复的拉锯战。草木在春夏里疯狂生长,老人在秋冬里把它们消灭,不让它们占领家园。我还是担心老人终会老去,孩子终会走远,野草占领了一块块空地,最终把村庄还给大自然,当我某天回来的时候,怕再也找不到路。
但是,这里终归是我的根,生命最初的驻点。我的父辈的父辈曾在这里生活、生产、繁衍。我顺着河流的方向走出村外,走向山外,走向一个更繁华的村庄。这里有血浓于水的亲情,有落叶归根的宿命,这片故土承载了乡愁,时而在我的梦里浮现。
今夕今季,我又回来了,记忆在瞬间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