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酱油

益多网 0

最近的酱油处在风口浪尖上,毕竟是人间烟火,息息相关,家家必备的东西。关注的同时,难免比较,回忆起曾经打酱油的年月,似乎没有眼下的闹心事儿,人生识字忧患始一样,我才刚刚小学,面对选择困难的情况并不多。

那会儿都吃散装酱油,醋也是,得去供销社买。记得在东头,跟卖肉的一处,具体有点儿模糊,尤其怎么打,好像舀子加漏斗,特意问了问我妈,她老人家早忘得一干二净。

彼时祖母当家,过日子的事儿由她操持,爸妈上交工资,甩手掌柜一样,我顶多跑跑腿,三世同堂,祖父是大家长。比上不足,属于小门小户,相对和睦,没有邻里那么多的纠葛左右。好在关系处得都不错,甭说逢年过节,平常见面也如沐春风,不单单一句吃了吗。当然,吃最重要,拿今天的话讲,叫做刚需。

1667117386252.jpg

当时还凭票供应,有粮店,需要粮本,买面、买米、买油,都得排队。我是顽童,常常加塞儿,嘻嘻哈哈的,从未受到指责,更没挨过揍,可能大家比较耐心烦吧,就像木心先生的那首小诗——从前慢,对日色的变化尚不着急,能够宽容眼前的小东西,并非往后的熊孩子。犹如我去邮局,每每蹦上高大的柜台,扒那儿问人家:阿姨,有新邮票了吗?无论有没有,总会收获一副笑容。

另端供销社是街道上办的。套用一句很不时髦的比喻: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自西向东,烟酒糖茶,接着生活包括学习用品,末了归副食和各种调料以及酱菜的地儿。冬天的带鱼鲅鱼摆门口,旁边成堆成堆大白菜,冒着寒风,老远就能闻到一股羼杂的气味。到了夏天,加上西瓜摊,变得臭烘烘的,但是周围人家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向来热闹,一片生意盎然的景象;直至下海这个词儿的出现,那里才日暮西山,随之道路拓宽,最终消失了。

与供销社东邻,紧挨着一位女同学家,正好形成转角,衔接处的围墙内种了一棵香椿树,外面画有迎客松,无门无窗,我总想爬进去看看。她是兄妹两个,由于某种遗传,都长了一身麻子,哥哥稍微好些,没那么严重,她的脸上,长年结痂,不停发炎,作为我们班的重点保护对象,外班若人歧视,我们男生会去打架。但是,一般不接触,就几个女生跟她玩儿。我也从没遇见过她,尽管每次都朝她家的香椿树张望。

一路向北,拐个弯,是另一男同学家。他的邻居有位小姐姐练武术,我老不服气,往往被打得满地找牙,其实把我摁那儿,缚住胳膊,问我服不服。自然口服心不服喽。有回碰到,还一漂亮的小姐姐在场,我又行挑战,打死都不认输。可能某回丢钱就这么丢的。至今记忆犹新,那天那个小姐姐说她最遗憾的事情是因为发烧而未学成一套八卦莲花掌,否则我一下儿都碰不到她,那个漂亮小姐姐听了满脸不可思议。后来长大,习武的小姐姐因为精神问题,失去联系。男同学遭遇车祸,不幸罹难,他的哥哥在他出生前溺水夭折,他的父母一夜白了头发。

继续行进,孤零零的一栋宿舍楼,大多军属,跟我年纪相仿的一个小女孩芳芳,我们曾一块儿过家家,长得很像当时电影明星潘虹,当然,只是我自己认为的。我们的交情也仅限于此。虽然一条街上,但两个学区,又分成不同的群体,打架是经常的事儿。我们胡同一伙,几所单位子弟各自一派,相互间,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有天偶然听他们楼上的孩子聊起,芳芳白血病,已经不在人世。那晚我从梦中哭醒,真不知道为什么。

再往前就到我家了。打酱油都走这条路。却忽然回过神来,敢情与买油搞混。粮店的油桶上安装气泵,压水井一样,把油抽出,通过漏斗,灌入油瓶,重新称重。供销社的酱油醋盛在大缸里,盖着木盖,用提子,长柄,分一斤半斤之别。卖油翁似的,非常熟练;恐怕我还差得远,特别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