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9月中旬出生,提前一年上小学,所以我的年纪在我同届的朋友们里,一直算是小的。初来香港,9月1号开学那天,距离我18岁成年还有半个多月。因未成年人办身份证需要监护人协同,于是我存了个心眼儿,等开学过了两三周,我成年了之后,再一个人跑去办。
因为出生日期不凑巧,每年我的生日,通常都是上学日。小学时候还好,晚上回家还能吹个蜡烛,吃个蛋糕,但从初中开始寄宿后,生日就没有那么好过了。初二的时候叛逆,但父母宠着我,趁着周三下午家长探访,托人送个大蛋糕到我宿舍,待晚上回寝之后,与舍友一应分而食之。记得那个蛋糕颇大,六个人一晚上吃不完,我想着找个清凉地儿放,便放到了宿舍阳台,只不过第二天早上起床一看,已招来了不少小蝇子,绕着蛋糕上空乱飞。
长久下来,每年生日都过得颇费工夫,于是后来我也不怎么重视它,即使到了那日子,该怎么过就还怎么过。只是18岁的生日确实是特殊些的,毕竟是“成人礼”。有的父母重视这个,到了孩子的成人礼,便摆桌设宴,呼朋唤友,酒至酣处,还要站上红毯,拿起麦克风阔论几句。我不知到这种场合底下,作为主角的孩子是否自在,只是换做是我,我一定会找个机会尿遁,再回家躺沙发上疗愈一下我被污糟了的内心。话虽这么说,真到我成年那天,来港刚认识的几个同学瞒着我,领我去吃鸡煲,还给我订了个蛋糕,搞得我甚是感动。晚上回到宿舍,看着窗外的黑夜,我的爱国之心涌动,便写了那篇《写在我成年时》,发到朋友圈,底下十几二十个赞。
二零年时,因为疫情,学校改上网课,我难得在那年生日时留在家中。父母感念这罕有的机会,为我订了一个可爱的蛋糕,一起在家里吃。我爱吃蛋糕,只是千万别熄灯要我许愿、唱生日歌。前一年的成人礼没能与父母一起见证,这一年总算能一家人聚在一起,对我是无所谓,但想来对父母应该算是一份慰藉。
如今距我成年,已过去一些时日了。我是幸运的,即使成人礼那日,父母没能陪在我身旁,后来也补回了,更不用说我还可以与朋友相聚,连着吃了两年的蛋糕,再一起下馆子,火锅、日料都任选。我原本以为这种富足且自由的生活是人人得享有的,但如今回头看看,实在是我太过天真。当我的同胞们饥肠辘辘而束手束脚地求生时,恍惚地打开电视看一眼——不看还好,一看才发现,原来“三岁贯女,莫我肯顾”的剧目不停在重复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