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电脑桌前,一颗颗地剥枇杷,剔透水润的果球,把玩于指尖。
不怕酸么,倒没想有多酸,先前已有数颗入口。孜孜不倦地剥,若觉得手脏大不了找张纸擦过再继续着。这个夏天,已是第二次品味,受亲戚恩惠,她们从山上摘来送给我,见我说味道好吃又不辞辛劳特意送来。
不由得回想,从前自己每每走到街上,碰到提着篮子兜售枇杷的小贩,大多扫两眼便径直走去。即便谁萌生客气,将这颇觉新鲜的果实送至面前,大多也只会配合性地吃两颗,仅此而已。大概人到一定年岁,心性对食物不如从前热衷。
就像那日烫发,我嫌齐肩发过长,怪它没了原有的齐整形状,倒不如烫了,心里嘀咕,心下不由行动。路过美发店这念头更是按捺不住,原打算再长些,再等上一个月,可临到散步时竟下了决定。头发弄完,已是夜里九点,与极有耐心的女老板随意闲聊,我说,自己不适合满头卷的发式,女老板不经意地笑笑,那可不一定,你看年轻时我们大多喜欢直发,可现在觉得卷发也别有风味。
心下思量,这话倒也没错,那些年岁染霜的老人,曾经同我们一样以为初衷不改,如今不也顶着满头小卷,毫不在意地行走街头。
对于酸,若说不怕那是假话,略酸倒也能接受。譬如橘子,每年入秋,尚在青皮便散卖于市,那会剥开橘衣,没尝即能猜出汁水的酸劲,就像那年我从山上偷摘下两个又硬又青尚在成熟的橘子,将它们偷藏衣袖,送给怀孕喜酸的姐姐。她吃橘肉,我闻桔皮饱含初夏热切之香,各取所需,十分相宜。
后山上的桔是否酸,我没细尝过,橘皮因特有的香被我当作自然标本,放置于房间书桌之上。偶尔看书倦怠了,呆望那微微蜷缩,水分已然蒸发的橘皮,仿佛那里深藏着迷蒙晨露,深藏着夜的呼吸,张弛间,顿感神清气爽,耳目皆新。
在我印象里的枇杷树又直又高,它不似橘树矮而易摘。多年后,移居异地,我住所后同样靠山而居,山路旁种着好几棵枇杷树,熟透的果捉狭似的躲在椭圆形的叶子下,黄澄澄般耀眼。枇杷树乍看,近似热带植物,叶片既厚又硬,若是种植的果实相对大些,野生则如毛茸茸小圆球,毫无章法地散布于枝干上下。
初夏时分,爬山经过一道长坡,别人家院外的枇杷树,炫耀似的垂落,虽对酸有些怯意,一旦遇见这惹眼诱人的簇簇果实,便不由惊叹,这多枇杷怎的没人摘啊。是没人摘?还是树高摘不够,果然,稍矮的近处枝头空落。
爬山的户外人,时常在山野寻些野果,其中不乏枇杷。上回,谁在朋友圈内晒出一大袋采摘的收获。太多吃不完,便做枇杷膏。这是个好法子,枇杷润肺第一,止咳化痰都极好。
其实制作不难:将果肉放入容器制成泥浆备用,将果泥放中锅中烧开后再与泥浆搅拌均匀,或将所有果泥放入冰糖,低温直至粘稠。最后放入密封的盒子保存冷藏。手工制作的枇杷膏,是天然润肺的好食品,食补胜过药补。
今年枇杷算是吃得多的,不知是因它的润肺功效,还是别的因素,二阳时恢复极快,即便喉咙干涩,二日功夫就好了,更别提发烧了。许多人反应说自疫情,身体大不如前,呼吸道与肺部极易受到损伤。前一次阳,我受影响的时间较长,体力下降,肌肉无力,呼吸不畅等好一阵才缓过来。
或许是如今转了心念,对某些食物没有从前那般挑剔执拗,再说对于枇杷这种水果,益处总是多的。不像对红烧肉和猪蹄的恶念,可能这辈子都没法改了,这自我意识里的腻味,是打小便存在的,从此很难改弦更张。
听母亲说我这是小时候肥肉吃多的缘故,在我隐约印象里,几岁那会非常馋肉,闻着谁家屋顶烟囱飘岀肉香,就往谁家凑。为这闹了不少笑话,以至于后来母亲说起旧事,形容起小屁孩的无赖之举,众人当场哄笑,那笑让人羞得无地自容。这都是红烧肉的错,对着一个无辜小孩,过份引诱确实是大错,以至于现在对它的气场毫无感受。
还好,在肉与水果之间,我选择了后者。在五月时节,望见枇杷树下赠予我的欢喜,宽我心肺之欢,饱我口腹之欲。
我欢喜,缘于能成为时节里的座上客,烟火街市有自己津津乐道的影子。作为自然天地造化之物,枇杷与琵琶有异曲同工之妙,大珠小珠落玉盘,这玉盘来自天地,虽没有弦音浮动,但它们同样有着某着记号,同样岀自于心性体验,我虽不擅食酸,但在时节中尝过酸甜滋味,有过美好的取舍,话说,人生即是一场体验,享受过程才会有一段美妙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