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是为什么他再也不能跳舞了呢?”公主笑着问道。 ‘ 因为他的心碎了。”——  王尔德《 西班牙公主的生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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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我评价王尔德,我会说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会戏谑这是一个骨子里当真三分讥笑三分阴郁四分漫不经心的男人,一个独树一帜的谜。

这样一个人写童话。一种嘲讽的姿态,然而口吻却那样自然地天真;一帧帧梦境般美丽的画面,从他笔下潜入我们的眼睛,却暗藏压抑的呐喊与撕裂的底色;一个悲伤的故事,却假装毫不知情,或者不值一提。

这样一个写诗的男人写童话,置身事外的嗤笑中是刻骨的叛逆与温柔。

一个叛逆的男人。一个温柔的男人。

有人说:“ 一个好的翻译,与书之间,就像是一场艳遇。”谈瀛洲教授译王尔德童话绝对是这话的典范。

文章花了大量的篇幅不厌其烦地描写奢华的环境,大概受王尔德出身的影响,他的描写非常有画面感,细腻真实,甚至让人有些迷醉。然而整体基调却是暗藏阴翳的,一个世间少有的富丽堂皇之地,却供养着一群没有心的人。

国王因为妻子去世而对女儿冷漠以待,似乎很深情,但是事实上,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根本不公平。另外,大家反而都认为是他狂热的爱杀死了王后。从不允许王后走出他的视线,甚至不允许坟墓将她掩埋,用秘法保存她的尸体,等等等等一笔带过的细节,已经让人头皮发麻。

这真的是爱吗?我想,王后也许死于精神控制。

高潮在于小侏儒这一角色。小侏儒不知道自己很丑,虽然一直过得很辛苦却是天生的乐天派。他的死是否暗示一个心灵纯净之人是无法在权谋之中,所谓高贵者中生存的?

有几个发人深省的细节:第一,毫不掩饰甚至反复强调的容貌歧视。连花朵都只因为他的容貌而强烈厌恶他,至少认为他是在卖弄自己的丑陋。卖弄?这种想法其实反映言语者的心中认为丑陋者是不配快乐的。

显然,这种想法非常肤浅,非常冷酷,然而非常真实。这种毫无办法的,植根于劣性的悲哀在王尔德的作品中可以说是描写得赤裸裸,并且奇异地呈现出一种理所当然的优雅姿态。王尔德的讥讽其实写的很张扬,但是我总感受到他想传达的无力,甚至绝望。

这样一个敏感的男人,骨子里其实是个骄傲的,有爱的温柔的人啊。

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洞见,美丽的外表并不意味着同样美丽的内心,相反,这些人因为拥有更多优越的资本,常常自以为是,高高在上,她们更容易腐败。

从古至今,皆是如此。自恃美丽的时候,那也许已不再是美丽。

还有一个最细思极恐的点,小侏儒单因为公主的美丽就爱上了她,一个深陷容貌迫害的人都也在默认这样的制度。他发现自己只是在被取笑后心碎而死,这其中没有自卑与恐惧的因素吗?我们必须认识到,很多时候,最不放过我们的,恰是我们自己。

当小侏儒一动不动的时候,所谓绅士只觉得厌烦。宫廷大臣面色凝重不是因为对生命的哀悼,是因为公主失去了一个难得的玩具。多么寒凉,多么荒谬。

可是他为什么再也不能跳舞了呢?

因为他的心碎了。

小侏儒的死是一种象征意义上的死亡。生理上这样的死亡绝对是莫名其妙,可是这是童话,而他死于的是精神的崩溃。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最后美丽的公主说:“ 要让没心的人来跟我玩才好。”

在病态的环境中成长的孩子也许并不明白她将来要面对什么。她亲近的叔叔是父亲的眼中钉,她不懂尊重,她鲜少快乐,她还没发现金钱权利无法换得真心。她这一生都将在无心的面具中周旋,到那时候,她会想起小侏儒吗?

无论她后不后悔,下一个公主的生日马上会到来,一切如常。

一个只看见别人无法跳舞的人,也不会有人关心她的心碎。

所以,请睁开眼。